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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21

【尖端講座系列】第二十八場 《芬尼根守靈》的移形還味:翻譯、漢字、秘密

2021123日下午,本院舉辦【尖端講座系列】第二十八場,主題為「《芬尼根守靈》的移形還味:翻譯、漢字、秘密」,合辦單位為國立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主講人為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歐洲文化與觀光研究所梁孫傑教授,主持人為國立臺灣大學外國語文學系曾麗玲教授。本院院長廖咸浩特聘教授首先致詞,歡迎與會者前來聆聽講座,主持人曾麗玲老師接著介紹主講者梁孫傑教授。

 

梁老師首先解釋此次的題目。所謂「移形還味」,是出自錢謙益的《與方爾止書》:「八旬之內,勢變多端;盡寸之間,移形換步。正所謂波瀾獨老成也。」意思是指一個功力相當深厚的人,可以根據當下的形勢做出改變,在很短的距離換其形、移其步,故能稱之為老成。「移形還味」可用形容詩文的起伏跌宕,表達其詞章功力深厚。梁老師以這個典故開啟此次演講的序幕

 

講座分成四個部分:因形見勢,由勢生潮,由潮入味,自味悟形

 

形的部分:

 

梁教授首先解釋,許慎的《說文解字‧敘》中提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形容漢文字的產生,最初自身外型,或是藉對象的外表來造字。以書法而言,最高境界是模仿自然,其中包含三個階段:筆形、筆勢、筆意,呼應此次講座的四個部分。

 

說到翻譯標準,不同行家有不同的意見,其實非常主觀。嚴復認為要「信、達、雅」,林語堂則主張「忠實、通順、美」。另外,錢鍾書提出「譯、誘、媒、訛、化」,認為翻譯跟轉世很像,其最高境界是「化」。

 

接著,梁教授以其所編纂的《芬尼根守靈》中文譯本裡的兩個段落為例,闡述漢字翻譯《芬尼根守靈》實具有「形」的優勢。首先,梁教授解釋 Mutt and Jute 章節一段文字「Hereinunder lyethey. Llarge by the smal …」(FW 17.32-34),這是描述維京人侵略後,當地屍橫遍野,屍體頭腳相鄰的慘況,Mutt為此感到悲嘆。在其他語言的譯本,譯者並未適當詮釋此段頭腳相鄰的情境,相較之下,梁教授中文譯本漢字「大」、「小」並排相鄰,即相對應的詮釋Joyce所描述之情境。

 

其次,守靈裡的一段文字「flash becomes word」(FW 267.16),源自於聖經詹姆士王譯本「And the Word was made flesh」(KJ21, AKJV)。由於作者 Joyce 受天主教教義影響甚深,梁教授翻譯時,選擇以聖經思高本所譯之「於是,聖言成了血肉」作為此段譯文的原形。根據Joyce的原文,梁教授此原形加以轉換,並對原文做出了「形」上的詮釋。針對Joyce的「flash」與聖經裡的「flesh」,梁教授於其譯本中,保留了思高本所的「血肉」,並將「肉」字做出形上的變化 (),以便Joyce 的「flash(閃電連結。另一方面,由於思高本原翻譯「聖言」,於形上並未表達出耶穌的話語之意,梁教授在譯文中將「聖言」改為「聖字」,以漢字中「字」的形 (「室」,又或者馬廄,內有「子」Joyce的文字與耶穌連結。總括上述針對JoyceFlash becomes word」的闡述,梁教授將此段譯為「血成了聖字」。

 

勢的部分:

 

勢有方向、擴散、驅動的能動力。王德威在〈「根」的政治,「勢」的詩學〉一文中建議,我們是不是能從扎出發以外(德勒茲的概念),還可以從的概念出發(這個概念從余蓮的「一種厚積薄發的準備,一種隨機應變的興發」而來)?王德威因此覺得:「勢意謂借力使力、重寫文學史『隱』與『顯』的譜系,是發動主客不斷易位的批評策略,更來自對無中生有,摶虛作實的文學現象或想像的注視。」梁教授認為,「主客不斷易位」的說法,可與史書美在《反離散》一書中提到的Tidalectics(海潮辯證學)相對照。梁教授認為,台灣翻譯學界在翻譯《芬尼根守靈》一書,占了地緣政治之利,因為從殖民史看,有這麼多元的殖民語言文化匯集在我們這個小小的島嶼上,是非常得天獨厚的。

 

Joyce在書裡所提到的辯證,應該不是黑格爾式的正反合、主奴辯證式的,而是Dielectrick(梁教授為「介電質的辯證把戲」)。梁教授認為,這個概念比較接近史書美的Tidalectics,並用幾個例子來說明:

1.      livland yontide meared with the wilde, saltlea with flood (FW 81.17-18)

梁教授為「遠遠低地那兒,充滿生命的潮流和狂亂的洪汛淹沒了早已飽含鹽水的牧野,匯聚在尚未戎合的交界區域」

2.      A high old tide for the barheated publics and the whole day as gratiis! (FW 415.19-20)

梁教授為「吵來潮去,早該用酒水給這些一頭熱的酒吧腦殼子沖沖涼,規工喫免錢!」

 

梁老師此段說明,JoyceDielectric的理念納入寫作本身,譯也應該依循這個精神,融合不同語言、不同的勢。

 

此外,梁教授也提到,翻譯翻譯時必須調和自己的立場,到底要更正作家的錯誤,抑或將錯就錯或許作家本來就想要呈現錯誤?最終的譯法,實則攸關翻譯家本身所秉持的立場。舉例來說:Joyce在翻譯時,會注意到用字的來源,所以中譯者要將原文翻譯成漢字時,也要注意,該選擇哪一個國家的翻譯,是日文翻譯?中文繁體?還是中文簡體?

 

意的部分:

 

梁老師先從阿岡本(Giorgio Agamben)〈絕對的內在性〉一文與德希達(Jacques Derrida)的吃,來談主體與客體的關係。德希達認為,吃這件事情,One never eats entirely on one’s own,涉及主體與客體間的關係,我們的自我主體到底在哪裡,又是如何形成的?亦即我們跟絕對他者的關係,並連繫到悅納異己hospitality的概念(出自Levinas):我們和他者之間的關係,有點類似被他者綁架的關係,而且是悅誠被綁架,另外一方面,hospitalityhostility的存在,因此德希達創造了一個新字hostipitality。梁教授認為,德希達的概念其實呼應了Joyce的創作。

 

到底他者有什麼秘密,可以讓主體願意心悅誠服地當的人質?德希達das Geheimnissecret)這個字出發,並透過聖經裡亞伯拉罕的信仰來論述何謂翻譯:當亞伯拉罕半夜收到上帝的指示,要將唯一的兒子獻祭,德希達發現,上帝除了一開始的指示以外,接下來皆保持沉默,而隔天亞伯拉罕叫醒兒子並準備東西上山時,除了指示帶些東西以外,接下來也是保持沉默。上帝的意圖到底是什麼,亞伯拉罕沒有問,上帝也沒有說,這似乎成為亞伯拉罕與上帝之間的密,但這個沒有被說出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亞伯拉罕也不知道,他守護著的其實是一個他也不知道的密。面對這個秘密,亞伯拉罕只說:Here I am,這是唯一的回應(response),同時也呼應了責任(responsibility)。如果我們把上帝當成原文、亞伯拉罕當成翻譯者、兒子是目標語言,翻譯者與原文之間的那個沒有辦法說的秘密,翻譯者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但他必須回應,他必須盡力回應原文,這就是翻譯裡的「信」,必須盡力守護、忠實回應那個秘密。換句話說,雖然是秘密,雖然不可能回應秘密,但就是因為不可能,所以才要不斷翻譯。

 

味的部分:

 

梁教授直接舉出翻譯實例來呈現何謂「味」。《芬尼根守靈》書裡有staπ一字,藉此呈現「單數本身包含了複數,複數本身包含了單數」之意。而在翻譯實務上,譯者若直接翻成無限的星球,會失去原文的「味」。因此,梁教授採用漢字「形」上的變化,將星球變為 ,透過這樣的結合,我們很難判斷這個字到底是單數複數。這個字,不僅呼應原文的「味」,同時也呼應了Joyce喜歡的詩人William Blake所說的「一花一世界,一沙一星球」。

 

最後,梁老師總結,假如《芬尼根守靈》是一個不可翻譯的文本,那現存的語言中,漢字應該是少數可以比較貼近原意的文字。試問,有哪一個語言能夠像中文,用一個字表達staπ呢?唯有漢字,才能這樣做出上的變化。

 

梁老師在問答中提到,針對原文延伸出來的第二意很多時候放在註釋,他選擇加進譯文原文

 

為了讓讀者比較容易理解,梁老師在翻譯時,會選擇行間註方便讀者知道哪些字是外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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