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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12

【尖端講座系列】第二十六場 States of Dread 怖慄的狀態

在本次講座中,Goldberg主要探討「怖慄」。他首先由情感向度,針對怖慄作為情感或存在之「狀態」的定義稍作界定,以此為基礎,治理或控管人群的體制化系統的角度,思考促使怖慄狀態成形的各種「機制與條件」,以及感受者如何應對。

 

Goldberg表示,怖慄此一心理狀態並非當今世界特有的狀態,但迄今為止相關哲學式或理論式論述並不多。齊克果在探討恐懼之前,相當的篇幅探討怖慄,而佛洛伊德在他畢生針對焦慮所進行的研究著述中,也經常處理怖慄的問題;另有少數幾位間接相關的理論家曾論及不過,接觸到並集中處理怖慄的學者屬少數。

 

為劃定進行怖慄相關思考時依循的方向,Goldberg首先提出兩大界定:(1)怖慄係指感受者所處狀態以現有認知體系不易識別或無法識別之樣態,與原在狀態脫鉤時所產生的情感,涉及不可解讀性,使感受者難以在此情感任何足以具體名狀此情感作出有效的連結;(2)怖慄的相關思考,必須同時考量到促使其產生的物質條件,納入怖慄的物質向度。藉此,我們將可由物質與外在體制的層面,來思考怖慄何以不可解讀,以及如何在廣大社會脈絡中成形與擴散。

 

接著,Goldberg針對另一個與怖慄接近,但並不等同怖慄的情感——「恐懼」進行比較與界定。在恐懼的體驗當中,感受者能夠相對明確地指出觸發恐懼情感的客體對象,而此一觸發客體可具體名狀的結構特性,與「哀悼」主體可具體名狀失落客體對象的關係結構相近。相對於此,「怖慄」則與「憂鬱」的結構特性相近,體驗這兩種情感狀態的主體,即便情感強度有多強烈,皆無法清楚辨識出觸發情感的客體對象,僅能確知自己感受到憂鬱或怖慄。

 

於怖慄觸發客體難以名狀的特性,Goldberg建議大家在進行相關思考時,可以將觸發條件由單一的客體對象,擴至一系列可能因素,以及這些因素何以透過無法具體名狀的方式結合,促成怖慄狀態的產生。Goldberg進一步說明,怖慄得以成形的關鍵,在於原初習以為常的世界結構或秩序因任何原因而擺動、變易,感受者難以或無法以迄今既有的認知體系進行辨識。此狀態與佛洛伊德所提到的「詭奇」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確實感知到,但無法清楚說明為何詭譎不自然。怖慄有如社會結構中無法填弭的錯位、斷裂,使各種無名、不可知、未體驗、無法預測、無從解讀的膿瘡式違和因子由內在傾瀉而出。而根據齊克果的說法,怖慄的情感狀態,意味著對於感受主體而言,可作為現有世界狀態之倚靠、皈依,足以解釋現有狀態,或足以為現有狀態承攬責任或接受咎責的高層次權能已不復存在;這也意味著感受主體明確地感知到自己無法透過他法尋獲救贖,即便他/她無法說明為何感到如此。Goldberg認為,這樣的怖慄狀態有如礦坑的金絲雀,是讓我們感知到確有錯位、斷裂產生的警鈴。

 

在當代,Goldberg認為促使怖慄產生的一大機制,乃是「演算」,或透過各種演算系統與結構所產生的生活條件變化。演算式系統所賴以奠立、催生、引荐的結構形塑條件,具備以下特性:偏倚關聯性(而非因果性)的歸納式推理;首重假言令式邏輯;酷愛斷裂破壞性作法;持續不斷求「新」;超個人化以及個人責任等傾向加劇;僅聚焦此時此刻的「即刻性」時態;歷史不再是時序上的過去,僅是事例堆砌而成的資料庫。演算式系統所構築的即刻性時態,使我們對於生命中其他生活時態的感知、對於過去與未來的想像、對於時序上原有或未有之物的思考向度逐漸泯除、剷平,同時,也加速瓦解當代賴以辨識系統、體制、行為層次存在的不義、種族與性別歧視、階級不平等現象。若要解決此問題,除了必須持續致力於脫離現狀之外,一方面還要參考過去經驗,一方面與過去斷開,而這樣回顧過去、放眼未來的做法,和演算式系統的即刻性時態大相徑庭。

 

演算式系統也透過各式電子媒介,影響、形塑著我們的決定、慾望偏好,並藉此產生各式自我封閉的群組,使用者置身於演算系統排定且具有自我補強、自我滿足、自我肯定效果的同溫層當中,導致選擇不同存在模式的群組之間「內戰」頻發,成為現今政治場域的常態。透過各種面向深植於美國認知體系當中的「白人至上」傾向為例,Goldberg進一步表示,演算式系統與時態透過其即刻性的特質以及運算邏輯化的設定,將各式既定的成見與用以檢視世界的手段與觀點架設為自然常態,一方面深化人群間的分裂與歧視,一方面也以極為隱性的方式將分裂與歧視粉飾為標準、普遍、合理,抹除任何其他可能的時態、歷史與思考向度,堪稱完美的歧視機器。我們在處理演算式系統時,也傾向將其「擬人化」,藉此使其機能正常化,實則隱匿其難以名狀的脫鉤性。

 

個現象對於生產模式也帶來顯著的改變。在新自由主義的脈絡下,演算式即刻性時態加速了經濟化、去規制化、斷裂式成長、社會福祉功能縮減、安全化的進程,也使去歷史化的傾加劇。隨之出現的,是以當下、片刻性活動之推進為主軸的「事件式資本主義」,以及以Google為首、持續關注並活用個人行為傾向資料,使廣告與檢視資料的相關性與精準性提高的「監控式資本主義」。除了這兩者,Goldberg進一步提出,2014年以降逐漸成形的,不再監控個人,轉向追蹤不同去名化使用者個體與不同元素或其他使用者之互動情形與關係性,實現精準資料調度預測的「追蹤式資本主義」儼然成為主流,一面憑藉著去名化的旗幟,規避隱私權法規限制,一方面以更隱匿的式,形塑使用者好惡,促使更為封閉、彼此更加對立的群組生態產生。借引傅柯「全景觀視」系統的結構,Goldberg將當下的景況形容為「科技式全景觀視」,在當中,所有使用者將自身的資料注入發揮中央全景觀塔效用、不可名狀的演算式系統,並允許系統形塑自身的認知方式,允許自身接受系統的馴化。最終而言,我們對於演算式機器的追求,反映的是我們作為欲望機器對於演算式機器的自戀式欲求,透過欲求機器,變相欲求自我,形成封閉且自我滿足的自戀式封閉迴圈。

 

這樣的體系所產生的怖慄感受,所指向的是身為感受者的我們對於隔閡、分離、各種意識形態內戰的焦慮與不安,而在怖慄的作用之下,以絕望、暴力、政治文化對立為主軸的社會形態極有可能產生。但另一方面,怖慄狀態也可能具有督促作用,使感受者願意積極尋求破現狀的契機。作為有效應對手段與方向,Goldberg主張推廣以照護基礎架構為重的政策,在人與人一對一、面對面相互對應的基礎之上,進一步拓展(醫院、學校等)具備照護基礎架構機制的設施,並透過集體式關係網絡,致力於共同重新想像、重新建構、重新開源、重新配對接軌、重新回憶,改變怖慄現狀,確保所有人皆能在集體互助的框架內,共同實踐穩定且有尊嚴的生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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