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觀點】胡秀娟: 〈《朱子語類》合刊本編修芻議〉
【多元觀點】
《朱子語類》合刊本編修芻議
胡秀娟
上海師範大學古籍研究所博士後
朱杰人
華東師範大學古籍所教授
一、緣起
《朱子語類》是朱熹與弟子答問語錄的分類彙編,其範圍廣泛,涉及到各個領域,展現了朱熹宏大的理學思想體系,也呈現出朱熹思想的發展軌跡,是研究朱熹生平及其思想的重要文獻資料。朱子語錄具有獨特的文獻資料研究價值,只要正確運用《朱子語類》來研究朱熹思想,就能發揮出《朱子語類》中無可替代的巨大作用。
一直以來,黎靖德於咸淳六年(1270)年編纂完成的《朱子語類》(以下簡稱「咸淳刻本」)為人們所尊用。然而,1982年日本中文出版社影印出版了《朝鮮古寫徽州本朱子語類》(以下簡稱「朝鮮本」),人們由此方得知,早已亡佚的、成書時間早於咸淳刻本的《徽州刊朱子語類》(以下簡稱「《徽類》」)竟還有摹寫本存世。這是由眾多朝鮮學者合力摹寫而成,目前僅日本九州大學圖書館存一孤本。根據朝鮮本內容可知,朝鮮本與咸淳刻本的體系相似,規模相當,但是,朝鮮本的面世為朱子學研究提供了不少新資料,例如內頁「寶祐二年再校正本」字樣內容,卷首呂午序、朱子門人姓氏,卷末蔡杭跋,以及咸淳刻本無而朝鮮本特有的語錄內容,咸淳刻本簡略而朝鮮本詳細的語錄內容,咸淳刻本與朝鮮本差異的內容等等。根據這些新資料,關於朱子思想和朱子門人的既有研究中的一些疑問可以找到答案。朝鮮本的文獻價值毋庸置疑。
那麼,該如何正確使用朝鮮本,才能最大程度地展現《朱子語類》的文獻價值?
二、《朱子語類》版本綜述
在回答上述問題之前,我們有必要先明確自宋以來各版《朱子語類》的情況。需要說明的是,以下羅列均為《朱子語類》一百四十卷本,如葉士龍《晦庵先生語類類要》(十八卷)、呂留良《四書朱子語類摘抄》(三十八卷)、《徽續類》(四十卷)等非完整的語類規模,故不列入考察:
蜀類:《眉州刊朱子語類》,黃士毅編于嘉定十年(1219),刊於眉州。已亡佚。
咸淳刻本:《朱子語類》,或稱《朱子語類大全》,黎靖德于咸淳六年(1270)年編纂完成的《朱子語類》,據《蜀類》、《徽續類》、《池錄》、《饒錄》、《饒後錄》、《建別錄》編纂而成。已亡佚。
成化本:成化九年(1437)陳煒復咸淳刻本而成。藏國圖、天津、台灣中央圖書館。
萬曆本:萬曆三十二年(1604)朱吾弼、朱崇沐以成化本為底本翻刻而成。藏上圖、浙圖。
四庫本:四庫全書所收錄之內府藏本,即萬曆本,編於文淵閣四庫全書子部二。
院本:同治十一年 (1872),應元書院據萬曆本翻刻。藏上圖、南圖等。
賀本:光緒二年(1876)賀瑞麟於劉氏傳經堂刻《西京清麓叢書》,據萬曆本翻刻《朱子語類》。國圖有藏。
《徽類》:即《徽州刊朱子語類》,南宋淳祐十二年(1252),紫陽書院眾人以《蜀類》為基礎進行增補編修並刊于徽州;寶祐二年(1254)又有再校正本。已亡佚。
朝鮮本:即《朝鮮古寫徽州本朱子語類》,是《徽州刊朱子語類》寶祐二年再校正本的摹寫本。現存於日本九州大學圖書館,1982年已影印出版。台灣國家圖書館有存影印出版的藏本。
另日本、韓國各種刻本,均據成化本、萬曆本翻刻而成。此處並不一一羅列。
根據以上羅列各版情況可知,《蜀類》是最早的《朱子語類》版本,《朱子語類》的類分體系即由《蜀類》的編者黃士毅草創而成。黎靖德說他用了《蜀類》、《徽續類》及其他材料編成咸淳刻本(1270),此後成化本、萬曆本、四庫本、呂本、院本、賀本等均屬於咸淳刻本系統。由於黎靖德所編的咸淳刻本已亡佚,咸淳刻本系統中現存最早的《朱子語類》善本則是成化本。而紫陽書院眾人亦根據《蜀類》及其他材料編成《徽類》,有淳祐十二年(1252)初刻本和寶祐二年(1254)再校正本;朝鮮本則根據《徽類》寶祐二年再校正本摹寫而成。為區別於咸淳刻本系統,我們不妨稱《徽類》各版本的系統為徽州本系統。這兩個系統的《朱子語類》的內容有異同部分,咸淳刻本系統的內容因材料更多而更加豐富,但徽州本系統因成書時間更早,語言更加古樸生動。朝鮮本作為現存的唯一可以呈現徽州本系統內容的《朱子語類》,其文獻學價值不言而喻。
那麼,當代已出版的《朱子語類》如何使用朝鮮本?
中華本:中華書局1986年出版的排印本,王星賢點校,以賀本為底本,成化本、呂氏刻本、應元書院刻本參校而成。
嶽麓本:嶽麓書社1993年出版,由楊繩其、周嫻君根據四庫本完成的點校本。
全書本:上海古籍出版社於2002年出版《朱子全書》,其中所包含《朱子語類》,鄭明點校,以成化本為底本,萬曆本、朝鮮本參校而成。2010年有修訂版。
匯校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出版的《朱子語類匯校》,徐時儀點校。以朝鮮本為底本,以成化本、池錄等參校而成。
據以上可知,中華本、嶽麓本並未涉及朝鮮本,而全書本與匯校本則均以校勘手段來處理徽州本系統與咸淳刻本系統的之間關係。
然而,這種傳統方式其實並不妥當。朝鮮本呈現了《徽類》的原貌,而《徽類》成書時間早於咸淳刻本,是以洪勳為首的紫陽書院眾人在1252-1254間基於《蜀類》增修而成;[1]黎靖德自己說他編成《朱子語類》參用了「四錄二類」(《池錄》、《饒錄》、《饒後錄》、《建別錄》、《蜀類》《徽續類》)並進行整合刪改,最後在咸淳六年(1270)定稿。實際上,根據朝鮮本中所提供的新資料,《徽類》的底本並不包含《池錄》,黎靖德也並未參用《蜀類》。[2]那麼,這樣兩部作者不同、參用資料也不盡相同的書怎能用互相校勘的方式來處理?全書本以成化本為底本,以朝鮮本對校本,這種方式欠妥當,主要是因為《徽類》原貌已散落在其中而不可尋見,以致朝鮮本的文獻價值未收到應有的重視。而匯校本以朝鮮本為底本,以成化本、《池錄》等為對校本,這種古籍文獻整理方式值得商榷。成化本的內容源自於咸淳刻本(1270),而朝鮮本呈現的是《徽類》(1252-1254)的內容,它們原就屬於兩個不同的版本系統,只用校勘方式不能最大程度體現它們的文獻價值。而《徽類》成書過程中並未直接參用《池錄》,雖然這兩種書都是關於朱子語錄的彙編,但朱子的思想學說在其一生中存在一個演變過程,若考察這兩部書中為同一議題的朱子語錄差別,則應注重朱子與門人討論的時間背景等因素,僅用數版《池錄》來參校朝鮮本,恐怕這並不能忠實全面地反應出語錄原本展示的朱子學思想內容。
三、朝鮮本與成化本在比較中凸顯的《朱子語類》文獻價值
基於朝鮮本的重要文獻價值與《朱子語類》在朱子學研究中的重要地位,今提出編修「《朱子語類》合刊本」(以下簡稱「合刊本」)的計畫,目的是讓學界意識到朝鮮本的文獻價值所在。以比較的方法為主,輔以校勘方式,朝鮮本與成化本的重大文獻價值才能體現出來。
(一)通過比較朝鮮本與成化本,可更為全面地瞭解朱子的學說思想,如:
四〇、一四
曾點之志,夫子當時見他高於三子,故與之。要之,觀夫子「不知所以裁之」之語,則夫子正欲共他理會在。道夫。
四〇、一四、一四
先生問曹兄叔遠云:「『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子路、冉有之徒說許多話,說得如許大,聖人卻不取他。至如曾皙說得全無意思,聖人卻取他,曰:『吾與點也。』看聖人這意思如何?」卓。
四〇、一四、一九
曾點之學,蓋有以見夫天理流行,隨處發見,充足彌滿,無少欠闕,故其言志不過,即其所居之位,與諸朋儕徜徉自適,初無捨己為人之意,而其胸次超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隱然自見於言外,非三子之所及也。故夫子嘆惜而深與之。
成化本語錄中,朱子認為夫子見曾點「高於三子」,「故與之」,但內容較為簡略。朝鮮本中此二條似為一組問答,答語同朱注四書先進篇。經比較成化本與朝鮮本,可見朱子認為夫子深與曾點的緣由,朱子對夫子與曾點這一節由此清晰明了。
又如:
五、〇、九九
「精神在人身上,如何分?」曰:「神屬外,精在裏。神屬氣,精屬魄。」可學。
此條為朝鮮本特有,成化本無此條語錄。比較成化本語錄九五、二四中所包含徐寓所記一段:「直卿云:『看來「神」字本不專說氣,也可就理上說。先生只就形而下者說。』先生曰:『所以某就形而下說,畢竟就氣處多,發出光彩便是神。』味道問:『神如此說,心又在那裡?』曰:『神便在心裡,凝在裡面為精,發出光彩為神。精屬陰,神屬陽。說到魂魄鬼神,又是說到大段粗處。』」可見朝鮮本中此則語錄簡潔精煉,一語道明如何在人身上分精神,比較朝鮮本和成化本內容,有助於理解朱子語錄精微。
(二)通過比較朝鮮本與成化本,可以互補、印證朱子語錄內容,如:
五二、一九四
詖,是偏詖,說得來一邊長,一邊短。其辭如此,則知其心有所蔽矣。淫,是放蕩,既有所蔽,說得來漸次誇張。其辭如此,則知其心有所陷矣。邪辭是既陷後,一向邪僻離叛將去。遁詞是既離後走腳底話。如楊氏本自不「拔一毛而利天下」,卻說天下非一毛所能利;夷子本說「愛無差等」,卻說「施由親始」;佛氏本無父母,卻說父母經,皆是遁辭。人傑。賜錄云:「詖辭是一邊長,一邊短,如人之跛倚。緣它只見這一邊,都不見那一邊,是以蔽。少間說得這一邊闊大了,其辭放蕩,便知他心陷在這裏。邪說是一向遠了。遁辭是走腳底話,如墨者夷之」云云。
五二、一九四、一五三
詖辭,是一邊長,一邊短,如人之跛倚。緣他只是見這一邊,都不見那一邊,是以蔽。少間說得這一邊闊大了,其辭放蕩,便知他心陷在這裡。邪說是一向遠了,遁辭是走腳底語,如墨者夷之,他來說愛無差等,卻又說施由親始。楊朱不肯拔一毛以利天下,不及遁處,卻說天下非拔一毛所能利;若人人拔一毛,則天下利矣。如佛氏他本無父母,卻說父母經,這是他遁了。賜。
五二、一九四、一五四
詖,是偏詖,說得來一邊長,一邊短。其辭如此,則知其心有所蔽矣。淫,是放蕩,既有所蔽,說得來漸次誇張。其辭如此,則知其心有所陷矣。邪辭是既陷後,一向邪僻離叛將去。遁詞是既離後走腳底話。如楊氏本自不「拔一毛而利天下」,卻說天下非一毛所能利;夷子本說「愛無差等」,卻說「施由親始」;佛氏本無父母,卻說父母經,皆是遁辭。儒用。人傑同。
經比較成化本與朝鮮本,不僅補足「遁辭是走腳帝話,如墨者夷之」詳細內容,而且據此可見除萬人傑、林賜之外,另有李儒用與二人同時問學於朱子。
又如:
五六、一〇
「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猶言好底道理,不好底道理也。若論正當道理,只有一個,更無第二個,所謂『夫道一而已矣』者也。」因言「胡季隨主其家學」云云。已下見胡仁仲類。僩。
五六、一〇、七
「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猶言好底道理,不好底道理也。若論正當道理,只有一個,更無第二個,所謂『夫道一而已矣』者也。」因言:「胡季隨主其家學說:『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是上面一個,其尊無對。善是下面底,才說善時,便與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說性之善,只是讚歎之辭,說『好個性』!如佛言『善哉』!此文定之說。某嘗辨之云:『本然之性,固渾然至善,不與惡對,無善可對。此天之賦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則有善有惡:做得是者為善,做得不是者為惡。豈可謂善者非本然之性?只是行於人者,有二者之異,然行得善者,便是那本然之性也。』若如其言,有本性之善。又有善惡相對之性,則是有二性矣!方其得於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才行得善底。便有個不善底,所以善惡須著對說。不是元有個惡在那裡,等得他來與之為對。只是行得錯底,便流入於惡矣。此文定之說,故其子孫皆主其說,而致堂、五峰以來,其說益差,遂成有兩性:本然者是一性,善惡相對者又是一性。他只說本然者是性,善惡相對者不是性,豈有此理!然文定又得於龜山,龜山得之東林常摠。摠,龜山鄉人,與之往來,後住廬山東林。龜山赴省,又往見之。摠極聰明,深通佛書,有道行。龜山問:『「孟子道性善」,說得是否?』摠曰:『是。』又問:『性豈可以善惡言?』摠曰:『本然之性,不與惡對。』此語流傳自他。然摠之言,本亦未有病。蓋本然之性是本無惡。及至文定,遂以『性善』為讚歎之辭;自致堂、五峰以來輩,遂分成兩截,說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卻那處得這善來?既曰讚歎性好之詞,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讚歎之有?如佛氏曰『善哉!善哉』!亦是說這道理好,所以讚歎之也。二蘇論性亦是如此,嘗言『孟子道性善』,猶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惡』,猶云火之能焚物也;龜山反其說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從熟?』蘇氏論性說:『自上古聖人以來,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曰一,寄之曰中,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始支矣!』他更不看道理,只認我說得行底便是。諸胡之說亦然,季隨至今守其家說。」僩。
成化本中 有「已下見胡仁仲類」,然成化本中無「胡仁仲類」,卓錄(一〇一、一六八)詳細且注僩錄略,歸類於「胡康侯」,屬程子門人卷。而朝鮮本中本卷有詳細僩錄,亦有詳細卓錄(一〇三、〇、二二),屬「胡仁仲類」,附於楊氏門人卷下。
(三)通過比較朝鮮本與成化本,可見有眾多朱子門人一時同聞之語錄。儘管語錄只有略微差異或完全相同,然可提供朱子門人交往之文獻資料。如:
二三、一〇
問:「北辰是甚星?集注以為『北極之中星,天之樞也』。上蔡以為『天之機也。以其居中,故謂之「北極」。以其周建於十二辰之舍,故謂之「北辰」』。不知是否?」曰:「以上蔡之明敏,於此處卻不深考。北辰,即北極也。以其居中不動而言,是天之樞軸。天形如雞子旋轉,極如一物,橫亙居中,兩頭稱定。一頭在北上,是為北極,居中不動,眾星環向也。一頭在南,是為南極,在地下,人不可見。」因舉先生感興詩云:「感此南北極,樞軸遙相當。即是北極否?」曰:「然。」又問:「太一有常居,太一是星否?」曰:「此在史記中,說太一星是帝座,即北極也。以星辰位言之,謂之太一;以其所居之處言之,謂之北極。太一如人主,極如帝都也。」「詩云:『三辰環侍傍。』三辰謂何?」曰:「此以日、月、星言也。」寓。
二、〇、四
居甫問:「上蔡謂北極為天之機也。以其居中,故謂之「北極」。以其周建於十二辰之舍,故謂之「北辰」』。不知然否?」曰:「以其居中不動,眾星環向,為天極軸。天形如雞子旋轉,極如一物,橫亙在中,兩頭枰定。一頭在北上,是為北極,一頭在南下,是為南極。」又問太一。曰:「太一是帝座,即北極也。以星辰位言之,謂之太一;以其所居之處言之,謂之北極。太一如人主,極如帝都也。」道夫。
以上二則內容相似,據朝鮮本道夫所錄「居甫問」,可知此當為二者一時所聞,所記互有詳略。以此可補楊道夫與徐居甫同時從學與朱子之例證。
又如:
四二、二三
「或問伊川:『未出門,未使民時如何?』曰:『此「儼若思」時也。』聖人之言,得他恁地說,也好。但使某答那人,則但云:『公且去「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因曰:「那未出門、使民時,自是當敬。不成未出門、使民時不敬,卻待出門時,旋旋如見大賓;使民時,旋旋如承大祭,卻成甚舉止!聖人所以只直說『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更不說那未出門、使民時如何。如今恁地說,卻較淡了。」義剛。夔孫錄云:「伊川答此問固好,足以明聖人之說,見得前面有一段工夫。但當初正不消恁地答他,卻好與他說:『今日就出門、使民時做去。若是出門使民時果能如見大賓,承大祭,則未出門、使民以前,自住不得了。』」
四二、二三、一五
「伊川答『或人未出門、使民以前』之說,或問伊川:「未出門,未使民時如何?」曰:「此『儼若思』時也。」固是好,足以明聖人之說,見得前面有一段工夫。但當初正不消恁地答他,卻好與他說:『今且就出門、使民時做去。若是出門使民時,果能如見大賓,承大祭,則未出門、使民時,自住不得。』」寓。
成化本中此條語錄為黃義剛所錄,並林夔孫所錄作比較與補充。經比較朝鮮本與成化本,可見此條另有徐寓所錄與林夔孫錄少異,蓋一時所聞。據此可作徐寓與林夔孫同時問學於朱子之例證。
(四)通過比較朝鮮本與成化本,可補充朱子門人姓氏,如:「庚辛二家」。
比較朝鮮本與成化本卷首的朱子門人姓氏,朝鮮本新增「庚辛二家」。關於朱熹弟子的名錄,歷代均有整理著作,如明人戴銑《朱子實紀》,宋端儀《考亭淵源錄》,李朝李滉亦著《宋季元明理學通錄》;清人朱彝尊亦作《經義考》收朱子門人名錄,以及張伯行所所改訂之《道南源委》,萬斯同之《儒林宗派》,黃宗羲之《宋元學案》、《宋元學案補遺》亦有收朱子門人之卷,還有李清馥所撰之《閩中理學淵源考》等。且又今有陳榮捷所編之《朱子門人》,此書綜合歷代資料進行梳理,可謂現今朱子門人相關著作之善本。但是,這些著作並無「庚辛二家」之名。
朝鮮本卷首僅錄「庚辛」並以小字注「此系二家無姓名」,並未如其餘門人一般詳列其字號籍貫;然而黃士毅首創「朱子語類」的類分法,而每條朱子語錄末尾所記小字即為本條語錄的抄錄者名字,朝鮮本中有「庚」所記語錄數47則,主要涉及性理、《大學》、《論語》、《易》、《尚書》、禮、歷代、論文、雜類等諸類。其中庚與朱子問答4則。「辛」有與朱子問答1則,又有為「辛」所記錄之朱子語錄17則,其中「徐仁甫問」有6則(卷24,卷44),均涉及《論語》;「葉賀孫問」1則,「曹叔遠問」3則,「劉黻問」1則。在朝鮮本中出現的「庚辛」二家與卷首「庚辛二家」相對應,又經考察同時問學於朱子之門人或講友,如李儒用、丘膺、呂燾、徐仁甫、曹叔遠等,「庚辛」並非時間標誌,故推斷朱子門人中確有此二家。然關於「庚辛」二家字號郡望,因目前相關資料不足,仍有待詳考。
(五)通過比較朝鮮本與成化本,可從中得出證據資料,由此進行《朱子語類》咸淳刻本編纂依據的考證。
黎靖德說他編纂《朱子語類》參用了「四錄二類」,即《池錄》、《饒錄》、《饒後錄》、《建別錄》和《蜀類》、《徽續類》。其中《蜀類》是最重要亦較為特別的。《蜀類》是黃士毅編於嘉定十年(1219)的《眉州刊朱子語類》,黃士毅草創了類分語錄的方法,分規模龐大的朱子語錄為一百四十卷,是最早的《朱子語類》版本。後來的各版《朱子語類》均據此框架增補內容而成。成化本中有4則語錄中以小字注「蜀本」,3則語錄中以小字注「蜀錄」,1則注「黃本」,蜀本、蜀錄、黃本均指《蜀類》,由於《蜀類》已亡佚,故無從證實黎靖德所言「蜀本」情況。然而,對比朝鮮本和成化本,卻能發現成化本中所提及「蜀本」、「蜀錄」、「黃本」情況與朝鮮本中均一一對應。如:
(1)
一一五、二五
於今為學之道,更無他法,但能熟讀精思,久久自有見處。「尊所聞,行所知」,則久久自有至處。若海。蜀本作道夫錄。
一一四、〇、四四
於今為學之道,更無他法,但能熟讀精思,久久自有見處。「尊所聞,行所知」,則久久自有至處。以上並道夫自錄。
(2)
一二六、一三四
近看石林過庭錄,載上蔡說伊川參某僧,後有得,遂反之,蜀本作「去」。偷其說來做己使,是為洛學。某也嘗疑如石林之說固不足信,卻不知上蔡也恁地說,是怎生地?向見光老示及某僧與伊川居士帖,後見此帖乃載山谷集中,後又見蜀本有「文集別本」四字。有跋此帖者,蜀本作「語」。乃僧與潘子真潘淳,乃興嗣之子也。帖,蜀本云:「其所以載於山谷集者,以山谷載於山谷,而或與山谷帖也。」淳錄云:「其非與伊川,明矣。」其差謬類如此。但當初佛學只是說無存養底工夫,至唐六祖始教人存養工夫。當初學者亦只是說不曾就身上做工夫,至伊川方教人就身上做工夫。所以謂伊川偷佛說為己使。義剛。
一二六、一三四、三八
當初佛學只是說無存養底工夫,至唐六祖始教人存養工夫。當初學者亦只是說不曾就身上做工夫,至伊川方教人就身上做工夫。所以謂伊川偷佛說為己使。義剛。按陳淳錄同。
一四〇、〇、六三
近看石林過庭錄,石林乃葉夢得,此錄乃其子集,載上蔡說伊川參某僧,後有得,遂反去。偷其說來做,已便是為洛學。某也嘗疑如石林之說固不足信,卻不知上蔡也恁地說,是怎生底?陳無某也以下至此。向見光老示及某僧與伊川居士帖,後見此帖載山谷集中,後又見文集別本有跋此帖語,乃僧與潘子真潘淳,乃興嗣之子也。帖。其所以載於山谷集者,以山谷嘗錄其語,而或以為山谷帖也。」此下陳有「其非與伊川明矣」七字。義剛。按陳淳錄同而少異。
(3)
二八、二〇
問:「『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斯者,此理也。漆雕開能指此理而言,便是心目之間已有所見。未能信者,未能真知其實然,而自保其不叛。以此見『漆雕開已見大意』,方欲進進而不已。蓋見得大意了,又要真知到至實無妄之地,它日成就其可量乎!此夫子所以悅其篤志也。」祖道。按:此無答語,姑從蜀本存之。
二八、二〇、一五
又問:「『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斯者,此理也。漆雕開能指此理而言,便是心目之間已有所見。未能信者,未能真知其實然,而自保其不叛。以此見『漆雕開已見大意』,方欲進進而不已。蓋見得大意了,又要真知到至實無妄之地,它日成就其可量乎!此夫子所以悅其篤志也。」祖道。
(4)
三五、三五
楊問:「『君子所貴乎道者三』,若未至此,如何用工?」曰:「只是就容貌辭色之間用工,更無別法。但上面臨時可做,下面臨時做不得,須是熟後能如此。初間未熟時,雖蜀本淳錄作「須」字。是動容貌,到熟後自然遠暴慢;雖是正顏色,到熟後自然近信;雖是出辭氣,到熟後自然遠鄙倍。」寓。淳錄此下云:「辭是言語,氣是聲音,出是從這裏出去,三者是我身上事要得如此。籩豆雖是末,亦道之所在,不可不謹。然此則有司之事,我亦只理會身上事。」
三五、三五、二三
林問「動容貌斯遠暴慢」章:「若未到此,如何用工?」曰:「也只是說楊作就字。容貌顏色辭氣之間用工,更無別所。楊作法字。但上面可臨時做,下面非臨時做得,須是熟,然後能如此。初間未熟時,須是動容貌,至熟後,便自然遠暴慢;未熟時,須是正顏色,至熟後,自然近信。辭是言語,氣是聲音,出是從這裡出去,三者是切我身上事要得如此。籩豆雖是末,亦道之所在,不可不謹。然此則有司之事,我只理會身上事。」淳。楊至問同。
(5)
一六、八三
「『自慊』之『慊』,大意與孟子『行有不慊』相類。子細思之,亦微有不同:孟子慊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橫渠云:『有外之心,蜀錄作「自慊」。不足以合天心。』初看亦只一般。然橫渠亦是訓足底意思多,大學訓快意多。」問:「大學說『自慊』,且說合做處便做,無牽滯於己私,且只是快底意,少間方始心下充滿。孟子謂『行有不慊』,只說行有不滿足,則便餒耳。」曰:「固是。夜來說此極子細。若不理會得誠意意思親切,也說不到此。今看來,誠意『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只是苦切定要如此,不如此自不得。」賀孫。
一六、八三、七一
「『自慊』之『慊』,大意與孟子『行有不慊』相類。子細思之,亦微有不同:孟子慊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橫渠云:『自慊,池本作「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初看亦只一般。然橫渠亦是訓足底意思多,大學訓快意多。」問:「大學說『自慊』,且說合做處便做,無牽滯於己私,且只是快底意,少間方始心下充滿。孟子謂『行有不慊』,只說行有不滿足,則便餒耳。」曰:「固是。夜來說此極子細。若不理會得誠意意思親切,也說不到此。今看來,誠意『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只是苦切定要如此,不如此自不得。」賀孫。
(6)
六六、二〇
用之問:「坤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學須用習,然後至於不習。」曰:「不是如此。聖人作易,只是說卦爻中有此象而已。如坤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自是他這一爻中有此象。人若占得,便應此事有此用也,未說到學者須習至於不習。在學者之事,固當如此。然聖人作易,未有此意在。」用之曰:「然。『不習無不利』,此成德之事也。」曰:「亦非也。未說到成德之事,只是卦爻中有此象而已。若占得,便應此象,都未說成德之事也。某之說易,所以與先儒、世儒之說皆不同,正在於此。學者須曉某之正意,然後方可推說其他道理。某之意思極直,只是一條路徑去。若才惹著今人,便說差錯了,便非易之本意矣。」池錄云:「如過劍門相似,須是驀直攛過,脫得劍門了,卻以之推說易之道理,橫說豎說都不妨。若才挨近兩邊觸動那劍,便是攛不過,便非易之本意矣。」才卿云:「先生解易之本意,只是為卜筮爾。」曰:「然。據某解,一部易,只是作卜筮之書。今人說得來太精了,更入粗不得。如某之說雖粗,然卻入得精,精義皆在其中。若曉得某一人說,則曉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作如此用,元未有許多道理在,方不失易之本意。今未曉得聖人作易之本意,便先要說道理,縱饒說得好,池錄云:「只是無情理。」只是與易元不相干。聖人分明說:『昔者聖人之作易,觀象設卦,繫辭焉以明吉凶。』幾多分曉!某所以說易只是卜筮書者,此類可見。易只是說個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無他說。如乾有乾之象,坤有坤之象,人占得此卦者,則有此用以斷吉凶,那裏說許多道理?今人讀易,當分為三等:伏羲自是伏羲之易,文王自是文王之易,孔子自是孔子之易。讀伏羲之易,如未有許多彖、象、文言說話,方見得易之本意,只是要作卜筮用。如伏羲畫八卦,那裏有許多文字言語,只是說八個卦有某象,乾有乾之象而已。其大要不出於陰陽剛柔、吉凶消長之理。然亦嘗說破,只是使人知卜得此卦如此者吉,彼卦如此者凶。今人未曾明得乾坤之象,便先說乾坤之理,所以說得都無情理。及文王、周公分為六十四卦,添入『乾元亨利貞』,『坤元亨利牝馬之貞』,早不是伏羲之意,已是文王、周公自說他一般道理了。然猶是就人占處說,如卜得乾卦,則大亨而利於正耳。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則以『元亨利貞』為乾之四德,又非文王之易矣。到得孔子,盡是說道理。然猶就卜筮上發出許多道理,欲人曉得所以凶,所以吉。卦爻好則吉,卦爻不好則凶。若卦爻大好而己德相當,則吉;卦爻雖吉,而己德不足以勝之,則雖吉亦凶;卦爻雖凶,而己德足以勝之,則雖凶猶吉,反覆都就占筮上發明誨人底道理。如云:『需於泥,致寇至。』此卦爻本自不好,而象卻曰:『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蓋卦爻雖不好,而占之者能敬慎畏防,則亦不至於敗。蓋需者,待也。需有可待之時,故得以就需之時思患預防,而不至於敗也。此則聖人就占處發明誨人之理也。」又曰:「文王之心,已自不如伏羲寬闊,急要說出來。孔子之心,不如文王之心寬大,又急要說出道理來。所以本意浸失,都不顧元初聖人畫卦之意,只認各人自說一副當道理。及至伊川,又自說他一樣,微似孔子之易,而又甚焉。故其說易,自伏羲至伊川,自成四樣。某所以不敢從,而原易之所以作而為之說,為此也。」用之云:「聖人作易,只是明個陰陽剛柔、吉凶消長之理而已。」曰:「雖是如此,然伏羲作易,只畫八卦如此,也何嘗明說陰陽剛柔吉凶之理?然其中則具此道理。想得個古人教人,也不甚說,只是說個方法如此,使人依而行之。如此則吉,如此則凶,如此則善,如此則惡,未有許多言語。又如舜命夔教胄子,亦只是說個『寬而栗,柔而立』之法,教人不失其中和之德而已,初未有許多道理。所謂『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亦只要你不失其正而已,不必苦要你知也。」又曰:「某此說,據某所見且如此說,不知後人以為如何。」因笑曰:「東坡注易畢,謂人曰:『自有易以來,未有此書也。』」僩。蜀錄析為三,池錄文差略。
六六、二〇、一九
用之問:「易坤六二,爻『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學須用習,然後至於不習。」先生曰:「不是如此。聖人作易,只是說卦爻中有此象而已。如坤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自是他這一爻中有此象。人若占得,便應此事有此用也,未說到學者須習至於不習。在學者之事,固當如此。然聖人作易,未有此意在。」用之曰:「然。『不習無不利』,此成德之事也。」先生曰:「亦非也。未說到成德之事,只是卦爻中有此象而已。若占得,便應此象,都未說成德之事也。某之說易,所以與先儒、世儒之說皆不同,正在於此。學者須曉某之正意,然後方可推說其他道理。某之意思極直,只是一條路徑去。若才惹著今人,便說差著了,便非易之本意矣。」才卿云:「先生解易之本意,只是為卜筮爾。」曰:「然。據某解,一部易,只是作卜筮之書。今人說得來太精了,更入粗不得。如某之說雖粗,然卻入得精,精義皆在其中。若曉得某一人說,則曉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作如此用,元未有許多道理在,方不失易之本意。今未曉得聖人作易之本意,便先要說道理,縱饒說得好,只是與易元不相干。聖人分明說:『昔者聖人之作易,觀象設卦,繫辭焉以明吉凶。』幾多分曉!某所以說易只是卜筮書者,此類可見。僩。
六七、〇、六
易只是說個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無他說。如乾有乾之象,坤有坤之象,人占得此卦者,則有此用以斷吉凶,那裏說許多道理?今人讀易,當分為三等:伏羲自是伏羲之易,文王自是文王之易,孔子自是孔子之易。讀伏羲之易,如未有許多彖象文言說話,方見得易之本意,只是要作卜筮用。如伏羲畫八卦,那裏有許多文字言語,只是說八個卦有某象,乾有乾之象而已。其大要不出於陰陽剛柔、吉凶消長之理。然亦未嘗說破,只是使人知卜得此卦如此者吉,彼卦如此者凶。今人未曾明得乾坤之象,便先說乾坤之理,所以說得都無情理。及文王周公分為六十四卦,添入『乾元亨利貞』,『坤元亨利牝馬之貞』,早不是伏羲之意,已是文王周公自說他一般道理了。然猶是就人占處說,如卜得乾卦,則大亨而利於正耳。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則以『元亨利貞』為乾之四德,又非文王之易矣。到得孔子,盡是說道理。然猶就卜筮上發出許多道理,欲人曉得所以凶,所以吉。卦爻好則吉,卦爻不好則凶。若卦爻大好而自家之福相當,則吉;若卦爻雖吉,而自家之德不足以勝之,則雖吉亦凶;若卦爻雖凶,而自家之德足以勝之,則雖凶猶吉,反覆都就占筮上發明誨人底道理。如云:『需於泥,致寇至。』此卦爻本自不好,而象卻曰:『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蓋卦爻雖不好,而占之者能敬慎畏防,則亦不至於敗。蓋需者,待也。需有可待之時,故得以就需之時思患預防,而不至於敗也。此則聖人就占處發明誨人之理也。」僩。
六七、〇、一〇
又曰:「文王之心,已自不如伏羲寬闊,急要說出來。孔子之心,不如文王之心寬大,又急要說出道理來。所以本意浸失,都不顧元初聖人畫卦之意,只認各人自說一副當道理。及至伊川之易,又自說他一樣,微似孔子之易,而又甚焉。故其說易,自伏羲至伊川,自成四樣。某所以不敢從,而原易之所以作而為之說,為此也。」用之云:「聖人作易,只是明個陰陽剛柔、吉凶消長之理而已。」曰:「雖是如此,然伏羲作易,只畫八卦如此,也何嘗明說陰陽剛柔吉凶之理?然其中則具此道理。想得個古人教人,也不甚說,只是說個方法如此,使人依而行之。如此則吉,如此則凶,伏羲八卦那裏有許多言語?在某之此說,據某所見如此,東坡解易,自云:『有易以來,未有此書。』又不知後人以為如何。」僩。
(7)
三六、一三二
至之問:「『好德如好色』,此即大學『如好好色』之意,要得誠如此。然集注載衛靈公事,與此意不相應,何也?」曰:「書不是恁地讀。除了靈公事,便有何發明?存靈公事在那上,便有何相礙?此皆沒緊要。聖人當初只是恁地歎未見好德如那好色者。自家當虛心去看,又要反求思量,自己如何便是好德,如何便是好色,方有益。若只管去校量他,與聖人意思愈見差錯。聖人言語,自家當如奴僕,只去隨他,教住便住,教去便去。今卻如與做師友一般,只去與他校,如何得!大學之說,自是大學之意;論語之說,自是論語之意。論語只是說過去,尾重則首輕,這一頭低,那一頭昂。大學只將兩句平頭說去,說得尤力。如何要合兩處意來做一說得!」淳。蜀錄作「林一之問」,文少異。
一〇、〇、一八
楊至之問:「『好德如好色』,即是大學『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要得誠如此。然集注載衛靈公事,與此意不相應,恐未穩否?」曰:「書都不恁地讀。除了衛靈公,便有何發明?在衛靈公上便有何相礙?此皆沒緊要,較量他作甚底,恁地讀書都不濟事,都向別處去,不入這路來。聖人當初只是恁地歎,未見好德如那好色者,意只是如此,自是當虛心去看。又要反來思量自己如何便是好德,如何便是好色,如此方有益,何必根究靈公事。若只管去較量他,與聖人意思愈見差錯。聖人言語,自家當如奴僕,只去隨他。他教住便住,他教去便去。而今卻與他做師友,只是較量他。大學之說,自是大學之意;論語之說,自是論語之意。論語只是說過去,尾重則首輕,這一頭低,那一頭便昂。大學是將兩句平頭說得尤力,如何合得來做一說?」淳。
(8)
七三、一五六
問:「未濟所以亨者,謂之『未濟』,便是有濟之理。但尚遲遲,故謂之『未濟』;而『柔得中』,又自有亨之道。」曰:「然。『小狐汔濟』,『汔』字訓『幾』,與井卦同。既曰『幾』,便是未濟。未出坎中,不獨是說九二爻,通一卦之體,皆是未出乎坎險,所以未濟。」學履。本注云:「士毅本記此段尤詳,但今未見黃本。」
七三、一五六、一三〇
問:「未濟所以亨者,謂之『未濟』,便是有濟之理。但尚遲遲,故謂之『未濟』;而『柔得中』,又自有亨之道。」曰:「然。『小狐汔濟』,『汔』字訓『幾』,與井卦同。既曰『幾』,便是未濟。未出坎中,不獨是說九二爻,通一卦之體,皆是未出乎坎險,所以未濟。」學履。
以上是成化本中出現「蜀本」「蜀錄」「黃本」字樣的所有語錄,及朝鮮本中相對應的所有語錄,經比較成化本與朝鮮本,成化本中所言「蜀本」「蜀錄」「黃本」等情況與朝鮮本幾乎完全一致。僅(7)例中朝鮮本語錄中無「林一之問」四字。但朝鮮本此條錯簡,從p117轉至p119,《徽類》原本中是否確實無「林一之問」四字,尚無法確證。又,《徽類》有寶祐二年再校正本,另有淳祐十二年初刻本。再校正本與初刻本有差別「凡千余字」。故朝鮮本此條無「林一之問」,或為成書時錯簡而疏漏,或為寶祐二年再校正時修改。
咸淳刻本中收錄蔡杭所作《徽州刊朱子語類序》,且黎靖德序中多次提及「徽類」「徽本」[3],可見他是知道《徽類》這部書的。而《徽類》是根據《蜀類》增補而成,這也是確定無疑。成化本中提及《蜀類》,朝鮮本均一一對應,朝鮮本中所提「黃本」如何,成化本中卻並未對應,亦未有注語,若黎靖德直接參用《蜀類》,此現象則無從解釋。故推斷黎靖德並未參用《蜀類》,而是參用了《徽類》。因黎靖德並未詳述《徽類》的初刻本與再校正本,因此,黎靖德所參用的《徽類》極可能是《徽類》淳祐十二年初刻本。早在南宋末《蜀類》與《徽類》就有混淆的情況發生[4],經此比較,黎靖德亦對此混淆一論點又添例證。
作為兩個不同的系統的版本,朝鮮本與成化本存在許多異同,直接為數百年間各版《朱子語類》編纂過程提供了相關的信息依據,它不僅是研究朱子學思想和朱子門人淵源的重要資料,還展現了宋代閩北地區口語方言的古樸原貌,例如成化本卷七九「盤庚更沒道理」,朝鮮本作:「盤庚更沒理會」,二本差異值得揣摩。又如成化本卷一〇九「去之則傷仁恩,人必怨」,朝鮮本作「去之則傷仁恩,人必怨怒」,「怨怒」作為詞條首次出現在《徽類》中。這都是在比較成化本和朝鮮本中凸顯出的資料,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綜上所述,只有用比較的方式來使用成化本和朝鮮本,《朱子語類》的重要文獻價值才能更直觀全面地展示出來,其中許多文獻資料才不至於淹沒於卷帙浩繁的書冊之中。
四、合刊本的編修計畫
(一)、合刊本的定義
所謂合刊本,指的是將成化本和朝鮮本的彙編成一部《朱子語類》,它並非普通意義上的混合兩部書的朱子語錄,而是一部既不對通行的《朱子語類》內容有所增刪,又可忠實地同時呈現成化本和朝鮮本原貌的《朱子語類》。編修合刊本的目的是便於讀者比較和使用這兩部不同的書裏的朱子語錄。
(二)、合刊本的體例
由於《朱子語類》是朱子及其門人答問語錄的彙編,儘管已按卷類分,但因其規模較大,故在查閱、引用方面並不方便,且十分容易出錯。今合刊本採用全新的三級編號形式對語錄進行編號,不僅能解決原有版本在使用方面的缺點,而且將成化本和朝鮮本異同的語錄放在一起,便於使用者比較徽州本系統和咸淳刻本系統差異。更重要的是,用這樣的形式合刊成化本和朝鮮本,能夠保存它們的原貌。其具體體例如下:
第一級編號為卷數。由於成化本與朝鮮本卷數、類目完全相同,故此編號也兩書相同。
第二級編號為成化本之條數。
第三級編號為朝鮮本之條數。
兩本語錄如文字完全相同、條數亦相同,則朝鮮本不重出文字。
成化本有而朝鮮本無,則第三級編號為〇。
朝鮮本有而成化本無,則第二級編號為〇,並錄入朝鮮本全部文字。
二本文字有異同,則各出各本文字。
二本文字相同,但卷數不同者,則附校勘記予以說明。